權健之后，又一個百億直銷帝國被立案調查

日期：2019/1/28

權健風波未平，無限極（中國）有限公司（下稱無限極）也站在了風口浪尖。

除多家媒體報道的陜西商洛“心肌損害女童”事件外，2016年重慶癲癇患者王勇服用8天無限極產品后突然死亡事件、河南患者聞靜靜使用無限極保健品后去世等案例相繼被曝光。

1月18日，廣東市場監督管理局約談無限極、安利等32家直銷企業進行提醒告誡。

1月19日，西安工商部門對無限極陜西分公司是否涉嫌虛假宣傳立案調查。

相比權健，無限極在直銷行業的知名度更大。2018年無限極銷售額達249億元，超過安利成為中國最大直銷公司，其母公司是總部位于中國香港的李錦記。

醬料王國李錦記是華人企業史上赫赫有名的長青家族企業。

百年傳承，李錦記作風傳統，家族成員甚至不能離婚，否則不能在家族企業里工作。正是這樣一家風格謹慎的企業，其第四代接班人李惠森，卻于1992年創立專門從事中草藥健康產品開發與銷售的獨資子公司無限極，至今李惠森仍同時擔任李錦記和無限極董事長。

  直銷造就百億帝國  

由無限極的發展歷程，可窺中國直銷企業發展史一斑。

根據公開資料顯示，1992年，李錦記和原第一軍醫大學（現南方醫科大學）合作，推出中草藥保健品，初時稱為“南方李錦記”，后改稱為“無限極”。

時值國內保健品行業風起云涌，行業競爭激烈，同是1992年，朱保國在深圳建廠開始生產太太口服液；1年后謝圣明在武漢成立了紅桃K；6年后，經歷事業滑鐵盧的史玉柱在上海打造腦白金。

大浪淘沙，以保健品淘到第一桶金的朱保國早已轉型，2003年朱保國將“太太藥業”更名為“健康元藥業”，標志著其由單一的保健品企業成功轉型為綜合性制藥企業集團，如今他擁有健康元和麗珠集團兩家上市公司。

紅桃K則風光不再，逐漸被人們遺忘。史玉柱靠腦白金東山再起后轉型互聯網，再度躋身中國頂級富豪之列，并賣掉腦白金徹底離開保健品行業。

絕大多數保健品曇花一現，而李惠森在打理醬油世家的同時，卻把無限極經營得無限風光。

27年過去，直銷行業雜志《知識經濟?中國直銷》發布的“2017年度中國直銷90強業績排行榜”中，無限極以249億元的年度業績排名第一。

“無限極的成功，與它很早就走直銷的路線是分不開的，低成本運作和高速擴張為它帶來了裂變。”某高校市場營銷學教授告訴健康界。

據介紹，直銷是指直銷企業招募直銷員，由直銷員在固定營業場所之外直接向最終消費者（下稱消費者）推銷產品的經銷方式。

與傳統銷售最大的區別在于，直銷無固定營業場所。2005年國務院頒布的《直銷管理條例》24條顯示，直銷企業至少應當按月支付直銷員報酬。報酬只能按照直銷員本人直接向消費者銷售產品的收入計算，不得超過直銷員本人直接向消費者銷售產品收入的30%。

  直銷發展歷程一波三折  

1998年4月，國家全面取締傳銷模式。2個月后，雅芳、玫琳凱和安利等10家外國直銷公司被允許在中國開展直銷業務，而直到9年后即2007年上半年，無限極中國才正式拿到了商務部頒發的直銷牌照。

健康界查詢商務部直銷行業管理平臺，無限極獲批的分支機構為30個，服務網點2512個；獲批直銷產品4類125種；直銷培訓員362人。

《直銷管理條例》規定，企業從事直銷經營，必須經過國家商務部批準，獲得直銷經營許可。而獲得《直銷經營許可證》僅說明企業有資質從事直銷活動，并不能因此區分其有沒有從事傳銷活動。

對于如何分辨直銷和傳銷，商務部直銷行業管理網站這樣概括：直銷是合法經營行為，以“單層次”為主要特征；傳銷是非法經營行為，以“拉人頭”“入門費”“多層次”“團隊計酬”為主要特征。

根據對業內人士的調研，直銷公司通常有兩種激勵方式，第一是根據購買產品的數量和金額確定會員等級，從而確定購買折扣，等級高的會員向等級低的會員銷售可以賺取折扣差價；第二種是下線會員購買產品時，其上線會員獲得返點提成，而下線會員每多發展一個更下線的會員，其上線會員也會收到返點提成。

第二種的激勵實質以人頭數量為收入核心，而直銷行業的大部分企業都采取第二種方式，與傳銷的定義容易模糊。

以康美藥業為例，康美藥業在2013年申請直銷牌照，商務部直銷行業管理信息顯示，康美藥業經批準直銷產品僅一種，康美牌西洋參膠囊，備案日期為2013年10月8日。

2017年5月，據《中國食品報》報道，康美藥業一天津工作室的負責人詳細敘述了康美藥業獎金制度，分為市場培育獎（可拿網絡下面10層）、銷售業績獎（可拿小區業績10%，不分層）、感恩互助獎（享受上一代業績獎5%、下兩代10%）、組織管理獎（可以拿緊縮的2代管理獎的10%）、全球分紅等。

報道認為，以上層級業績獎勵并非直銷員本人直接銷售產品所得，違反了《直銷管理條例》。

而2018年1月27日，康美藥業發布澄清說明稱報道不實。康美藥業強調，媒體報道所稱的其他產品以及廣東區域之外地區的銷售，主要是通過公司下屬商業公司、自營和加盟門店、代理商、經銷商、電商平臺等業務渠道進行銷售，不屬于直銷業務的范疇，并表示公司在獲批區域內嚴格執行商務部報備的計酬方式開展獲批直銷產品銷售業務，不存在傳銷行為。

孰是孰非，未有定論，直銷和傳銷之間的模糊不清一直存在。

截至目前，商務部直銷行業管理網站上公布的名單顯示，共有91家被授予牌照的直銷企業，主要為保健品、醫藥和快速消費品公司。

藥企涉足直銷的也不在少數，并往往和保健品行業有所重合。

  直銷模式屢遭質疑  

作為行業龍頭，無限極一直不乏追隨者。香雪制藥子公司九極生物以無限極為對標，但業績和發展態勢遠不如無限極。

2017年12月，《三湘都市報》報道，九極生物在湖南涉嫌傳銷，存在跨區域直銷、收取高額會員費等行為。湖南長沙多人從事發展下線的宣傳活動，現場講解產品和獎金激勵制度。

報道稱，九極生物采用的是多層返利的“三網合一”制度，由級差制、原動力和新動力三部分組成，當團隊產生業績，作為上線的會員，可以此向九極生物公司領取獎金。這種以團隊、層級為基數提成，因而被質疑為團隊計酬的傳銷行為。

據媒體報道，九極生物總經理包遠韶對外界表示，九極生物的目標是打造成“第二個無限極”。包遠韶還透露，九極生物與無限極有著深厚的淵源，九極生物可以復制無限極的發展模式。

其實，無論是跟風者還是原版，無限極的模式都屢遭詬病。

澎拜新聞曝光的“無限極獎金制度”資料顯示，從見習主任到首席總監，無限極對直銷員劃分了九個職級，每個等級對應不同的業績量。

無限極的資料還著重宣傳了“倍增”：團隊里的每一個成員每月“推薦”一個人，一年下來，“從自己一個人的團隊運用倍增的原理一年的人數達4096人，相當于4096個家庭在消費。”一位家人都在無限極工作的爆料人告訴澎拜新聞。

而直銷員還可以發展下線人員，從下線的業績中獲得業績紅利。當直銷員到達了一定級別，只要當月消費300個點（大于等于300元），就可坐享其成。此外，直銷員的職級還能“世襲”，子女可繼承父母的優惠卡、職級及收入。

經健康界向無限極內部人士求證，以上運作模式屬實。

一位長期研究直銷市場的人士向健康界指出，除了以及與傳銷模式混淆的模式之外，直銷企業的問題還主要集中在超范圍直銷和超區域直銷。

此前新京報亦引述業內人士指出，要判斷是否超范圍直銷，關鍵要看那些沒獲批直銷的產品是否在通過直銷體系售賣，“但這個并不容易判定。”

通過天眼查發現，自 2016 年開始，無限極涉及生命權、健康權、身體權糾紛的法律訴訟已有兩起。

河南省平輿縣的受害人在2011年發現患有特發性血小板減少性紫癜，2016 年 3 月被告一（銷售人員）向受害人推薦無限極的保健品，受害人即在被告二（無限極）的專賣店內購買部分該產品進行服用，2016 年 3 月 26 日受害人去世。

一審法院認為，被告一在推薦產品及指導服用的過程中存在部分夸大產品效果和需要具備一定中醫專業知識才能給予的指導意見，但被告一并沒有提供證據證明其具備相應的條件。一審法院判定無限極公司賠償原告方各項損失 3 萬元，被告一賠償原告方損失 7 萬元。

隨后無限極上訴駐馬店市中院稱與被告一屬經銷合同關系，并非無限極工作人員，雙方不存在隸屬關系；一審法院認定上訴人對被告一存在管理責任，屬認定事實有誤。而被告一在答辯中卻稱，其是無限極的直銷工作人員，每月按時發放工資。最終，二審法院駁回了上訴，維持原判。

“這些宣傳技巧和操作流程怎么會是經銷商個人能完成的呢？”一位不愿具名的行業內人士對另一家媒體《財經國家周刊》的記者表示，大部分保健品企業對經銷商的宣傳內容、操作流程，以及如何引導消費者購買、如何開會等都會做出指導。

1月21日，無限極發布公開聲明：截至1月20日，公司共收到11宗與產品相關的消費者投訴信息，其中7宗投訴已與當事人取得聯絡并積極跟進落實，4宗還在跟進之中。